爸爸爱喜禾（16）

　　作者面对自闭症的儿子并没有怨天尤人，而是用幽默的语言和戏剧性的场景，展现出笑中带泪的对生活的热爱，使普通读者接受继而关注这个群体的生活状态，也为残障儿童家庭提供了新的视角和情感出口。

　　上集回放：医生说自闭症是先天的，跟后天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喜禾和我们全家？

　　十六、原地待命

　　儿子被诊断为自闭症没有几天，日本发生了大地震。喜禾这件事儿对我以及我的家庭来说也是地震，有过之无不及。在地震面前，人类无力；在命运面前，我及我的家庭无力。日本发生地震后是海啸、核泄漏……我们家会不会也发生海啸、核泄漏？如果会，什么时候来？

　　来了，海啸来了！为了更好地照顾儿子，老婆把工作辞了！领导问：“你儿子都这样了，你更应该指望在事业上干出点儿成绩了。”人家说的没错，左右你得挑一个，那就挑最差的吧。老婆的理想就是当家庭主妇。我问老婆：“你这个理想是不是跟老天爷聊过？”“我没有什么理想，不过希望儿子不用学习，有快乐的童年。看来老天爷错误地理解了我的意思。”我的愿望很庸俗，有一辆法拉利。老天爷，还在听吗？

　　海啸来的时候，日本人还能跑。我接到命令，原地待命！我一度庆幸只遭遇了地震、海啸，没有核辐射。今天我妈打电话说养的两只老母鸡被偷了。喜禾的爷爷奶奶不相信自闭症这回事儿，认为“大了自然会好”。一开始我爸妄想说服我，每次打电话都能举出例子说某某的孩子如何后来没事儿，某某的孩子如何后来也好了。我爸来北京看孙子，下了个结论：“我看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小住几日，我爸回老家，上火车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看确实有点儿问题。”儿子刚出生时，我打电话回去报喜，我爸在电话那头儿居然跳了起来。后来我打电话说喜禾是自闭症，我爸又跳了起来。以后我干脆让喜禾叫我爸“袋鼠爷爷”。

　　我妈其实很敏感，虽然一次都还没有见过喜禾，但是早觉得不对劲儿。喜禾一岁的时候，我妈问我：“叫爸爸没有？”喜禾一岁半的时候，我妈问我：“叫爸爸没有？”喜禾快两岁的时候，我妈问我：“叫爸爸没有？”喜禾两岁的时候，我妈都不问我了。我妈知道喜禾是自闭症后，动辄就哭。我劝道：“妈，别哭了，多浪费纸巾，以后你孙子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钱要用在刀刃上。”现在我妈还是哭，不过改用衣袖抹眼泪了。我打电话时我妈总让喜禾叫奶奶，可是没有回应，我说喜禾在吃电话。早先我没有结婚没有成家，我妈担心。我成家了有孩子了，我妈又要担心。我是不是太孝顺了，总能满足我妈？我家兄妹几个，我妈最喜欢的还是我，我总有本事逗得她开怀大笑。我现在还是说笑话，我妈却一听就哭，看来我讲笑话的水平不是一般的退步。我跟我妈说以后可能没有能力照顾他们二老了。我爸妈既然指望不上我，我也不好意思指望我儿子了。

　　儿子是姥姥一手带大的，我们没有操过心。我可以保证，没有谁比喜禾得到的照顾更好了。喜禾姥姥年轻时是优秀共产党员、三八红旗手、铁姑娘……会不会把喜禾当做党交给她的另一个任务去攻坚？受我的影响，喜禾姥姥也学会了拿外孙子是自闭症来自嘲，但是在这方面太没有天赋了，总像是在说实话。每次喜禾姥姥一自嘲，我就很内疚，其实老天爷更应该内疚，你看你把这么一个严肃认真不善言辞的老人逼到什么份儿上了？

　　喜禾是自闭症，带来的也不一定全是坏事儿。我爸七十岁的时候学会了上网，查自闭症的资料，之前连手机都不会用。我有个侄儿十一岁，历史地理军事政治人文，无所不知，号称“小百科全书”。这得归功于我哥嫂的教育，以及他本人的勤奋好学。但是这只是一方面，客观条件也给他创造了机会，比如他比同学又多学了自闭症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