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面对自闭症的儿子并没有怨天尤人,而是用幽默的语言和戏剧性的场景,展现出笑中带泪的对生活的热爱,使普通读者接受继而关注这个群体的生活状态,也为残障儿童家庭提供了新的视角和情感出口。
上集回放:喜禾总是往公路上冲,还喜欢清理街上的小广告,甚至要尝尝。我们只能用爱来改变这一切。
十八、密码
有人对我说喜禾是来带领我们探寻高级人类的秘密,我需要做的是找到密码。朋友,先告诉我密码箱在哪儿?
一个自闭症患者上班了。有人问:“你怎么来公司的?”他开始报站名,怎么换的车换的哪路车经过哪些站……幸亏没有人问他吃什么,要不然还不得把他累趴下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仔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一个自闭症孩子喜欢跟人脸贴脸,不是表示亲近,只是享受你眨眼时眼睫毛轻轻摩擦他皮肤的感觉。一个自闭症孩子特别怕水、怕湿,遇到下雨天绝不出门。他妈妈想了办法,出门办事儿就在门口泼一盆水,儿子就会老实待在家里。一个5岁的自闭症孩子被一个大人牵着,在各个房间找妈妈,其实那个大人就是他妈妈。有一种自闭症孩子有了语言能力,很喜欢说话,很直接。因此我认为《皇帝的新衣》的那个小孩儿就是自闭症儿童。姜子牙可能就是自闭症,不是说他很聪慧吗?有的自闭症孩子智商比普通人高多了,但是不会用。姜子牙也不会用,每天坐在那里钓鱼,都不知道没有鱼钩。
对自闭症患者来说,上一次交通灯从红变绿,不等于下一次还会从红变绿。我想让喜禾知道,石头不一定要吐出来后才知道不可以吃。饼干是可以吃的,但是掉在地上的饼干不能吃。捡起来后吹吹还能吃,但是掉在医院的地上吹吹也不能吃。我给儿子找了老师在家上课。喜禾突然冒出一句:“小飞机。”窗外碧空万里一目了然,老师宽厚地笑了笑。老婆说:“请相信我儿子。”话音刚落,遥远的天边就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喜禾喜欢飞机,看到飞机远去时还会追几步。有时喜禾站着一动不动,我以为他正在凝视某个方向,实际他正在观察空气中我们看不见的尘埃。儿子,你看见尘埃的时候我看不见你。自闭症患者喜欢看天气预报。将来我会听到这样的话吗?“爸爸,今天天气预报说有风,添件衣服再出门。”
喜禾喜欢洗衣机,经常把脸贴在洗衣机上,忘了昨天被它弄破了手指。喜禾的喜好是呈阶段性的,有段时间喜欢锅盖壶盖,有段时间沉迷于给小区的垃圾桶盖上盖子,最近表现出来的是喜欢下坡。只要看到发出轰鸣的拖拉机,儿子就兴奋。喜禾太喜欢电梯了,在电梯行驶中拉着我的手让我开门。喜禾喜欢噪音而且制造噪音。老婆说该给喜禾再买点儿玩具了,我当即就从五金店买回来几个水龙头。儿子终于开始学坐着打滑梯了,以前什么姿势都用过,侧卧、躺卧、仰卧、横卧、趴卧……吉尼斯没有这一项,不需要在这上面努力了。朋友们都挺好的,知道喜禾喜欢壶盖杯盖,有个朋友还特意带了几个壶盖杯盖来。我真后悔,应该跟他说喜禾喜欢iPhone、喜欢IBM,还喜欢鲍勃·迪伦的演唱会。
美国统计的数字,自闭症患病率为百分之一,而且自闭症不乏天才。就是说,将来掌控社会的可能就是这些自闭症。想象一下将来,开会时进出的与会人员都踮着脚尖走路;台上的领导自言自语,台下的人都在旋转搓手;会议主持拿起了杯子,但是并不是要喝水,只是喜欢圆形的杯盖。多好玩!联合国将每年4月2日定为“世界自闭症日”。为什么不是前一日?每年的“世界自闭症日”这一天,我提议,全世界的人都旋转搓手,上街的人手里都拎一个壶盖或者任意圆形物体。
自闭症终有被人类克服的一天。我相信有那么一天,哪怕那时喜禾70岁。70岁沦为平常人,幸还是不幸?
作者:蔡春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