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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功能自闭症儿童社交能力发展分析

发布时间:2011-08-22 阅读量:964

    自闭症孩子就在头一年的生命中,走上另一条不同于正常孩子的社交发展道路。这条路没有包含正常孩子所花的几千个小时,用来参照父母的举动,或是用来发现共同注意的喜悦;这条路也没有包含试验与练习更复杂形式的共同调控(coregulation),从中体验到更有力、更多样化的情感回报。华盛顿大学的茱莉•奥斯德陵(Julie Osterling)与婕若汀•道森(Geraldine Dawson)这两位学者从事的一项研究,为这个儿童心理发展早期的脱轨现象提供了有力的说明。从手边搜集到的各种幼儿庆祝一岁生日的录像带几个片段中,她们便可以十之八九准确地辨认出自闭症孩子与其它正常发展的孩子。她们区分这两种孩子的特征,是与经验分享第一级有关的社会参照以及沟通的举动。正常孩子进入这个物体世界,作为经验分享互动的加强,而非远离经验分享互动的世界。

  到了孩子生命中的头一年尾声,物体世界的探索开始吸引孩子的注意力。正常孩子进入这个物体世界,作为经验分享互动的加强,而非远离经验分享互动的世界。孩子已经学到大人是最好的参照对象,从大人身上可得到持续的安全感、攫取事物的意义、引入兴奋的元素,并且解决他们的疑惑。这就是为什么你会注意到,小婴儿不断地移动自己的注意力,在一个新物体与他们熟悉的大人之间转换。他们参照大人对一个东西的情绪反应——这个安全吗?或加深某物的意义——这很重要吗?以及如何反应才能从自己的发现中找到最大的乐趣——我该拿这个东西做什么?遇到新东西时,借着参照父母同样兴奋的表情与惊叹声,婴儿也会转换眼神,把他们发现新事物的兴奋感受夸张化。

  正常的小婴儿继续拓展他们的新世界,开始自己会移动来移动去,他们会仔细地不让要去的目的地成为自己唯一专注的焦点,因为怕会失去与大人参照的连结关系。他们这时的行动就像刚驶出港口的船只,必须持续望着陆地,才能安全地继续航行出海。很快地,这些正在学步的小家伙开始有勇气去探险,因此,他们可能短暂地消失在父母眼前。这小小的远足通常十分短暂,而且,都以小家伙抱着战利品回来与父母分享作为结束。到了两岁半,这个过程形成了相互注意力,孩子领悟到可以与大人分享他对这个物体世界的新经验,他可以主动地将大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新发现,使旁人分享他的观点与他的兴奋。

  相对来说,自闭症儿童永远都无法发展出情感调谐的关系,他们无法感受到安全的情境,从中小心地探索他们的世界。没有情感调谐关系所提供的回应,孩子就会常常因为密集的刺激而感到慌乱失措,而这类刺激对一般正常的孩子来说,却都是好玩有趣的东西。对自闭症病童来说,妈妈的微笑或鼓励的眼神并无多大的意义,他们并无法从中获得安全感。

  此外,自闭症孩子从来就无法学会把父母当成赋予这个世界各种意义的主要来源。玛塔一直试着要让患有自闭症的四岁大儿子尙恩在她的大腿上坐好,要把不同的新奇玩具给儿子看。每当她把儿子拉下来,他就立刻又退缩跑掉,他比较想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他的眼睛注意到什么就往什么地方走去,从不给妈妈机会来和他玩。尙恩无法感受到,妈妈有能力让他获得环境中各种事物的意义,他似乎比较想透过看似随机的遭遇,让自己创造事物的意义。

  对正常的孩子来说,与这个世界的各种事物接触,使他们能加强与周遭他人经验分享互动的程度。但是,对于自闭症病童来说,这个物体世界的发现,却是他们发展经验分享互动的重大阻碍。因为他们无法正常地参照父母的表情举止,来取得事物的意义或加强印象,或将注意力在大人与新发现的物体间转移。缺少这层共享的响应,孩子也就没有将他们的发现与搭档分享的理由,也无法驱使自己去发展相互注意力的能力。研究学者彼特•曼迪(Pe[FS:PAGE]ter Mundy)与他的同事发现,光是无法引起相互注意力的特征,便可以从其它发展迟缓的孩童中,诊断出百分之八十到九十的自闭症幼童。

  到了正常的孩子去探索物体世界时,他们已经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从事经验分享互动,透过这种社交刺激,无可比拟的乐趣与喜悦成为孩子数不完的回忆。在共同创造刺激的过程中,孩子逐渐成为主动积极参与者。在经验分享互动中,孩子发展出主动参与者、而非被动受害者的能力自觉。事实上,到了快满一岁时,相较于同时间正在发展中的动作与工具性语言能力,孩子在经验分享互动方面的能力是最成熟的。正因为感受到自己在经验分享互动中所展现的能力,正常的孩子不可能会为了发展与物体的互动,而放弃这种类型的互动。而且,孩子有高度的动机去结合这两种互动世界的经验。

  相对地,由于受限于作为刺激因素的分享经验太少,自闭症孩子对这类记忆是有限且混淆的,他没体验过在经验分享互动中,与人一起共同主动掌控互动的能力。因此,他渴望发展在其它领域的能力。所以,物体世界里的东西,例如电视、计算机等,非常容易吸引他投入所有的兴趣与精力。

  马克刚满两岁时,被诊断出自闭症,他表现出许多自闭症的典型症状。在既定的惯例行为中遇到变化,会让他感到沮丧。他不断出现仪式化的定型行为——一条绳子玩好几个小时,不断重复播放观看同一卷录像带,机械式地重复模仿复诵从电视或录像带上学到的话语。相对地,由于受限于作为刺激因素的分享经验太少,自闭症孩子对这类记忆是有限且混淆的……所以,物体世界里的东西,例如电视、计算机等,非常容易吸引他投入所有的兴趣与精力。

  尽管马克非常黏父母,但他却完全没有社会参照行为。就像其它自闭症患童一样,他发展出自己有限的特殊行为模式,来整理他们的社交互动,即使只是单纯愉快的互动,都要理出一番头绪来。在他头一年的治疗课程中,我常常面临到一个很矛盾的抉择:是否要强迫马克去参与简单的互动行为?因为这类互动行为总是能让他玩得十分愉快。例如,马克喜欢他与父母发展出的某种仪式行为。他躺在懒骨头椅上,他的爸妈喊:“预备——起!”然后,把他从椅子上抬到空中,数到三,再把他抛到另一堆懒骨头椅上结束游戏。这个游戏持续了几个回合以后,我们停下几分钟来观察马克的反应。我们希望他能够用点什么方式,来指示我们再来玩另一个回合。但马克却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就把他的懒骨头椅拖到游戏间的另一个角落,一噗通就坐进去。我们猜想他这个行为,是否就是他的指示暗号。然而,当我们走向他的时候,马克却立刻走掉,找个离我们最远的一个懒骨头椅继续一样的动作。他重复了几次让自己噗通坐进懒骨头椅的动作后,很快地对这个活动失去兴趣。每当我们一靠近,他就走掉。显然,马克并没有从这个游戏中得到乐趣,他无法辨认出游戏互动中的哪个元素,才是他获得乐趣的主要关键。他不了解他的乐趣来源,不在于他自己与懒骨头椅的互动,而是从他与父母的互动而来。在马克对这个世界独特的认知中,越减少其它人在游戏中带来的变量,就越能使他了解游戏的玩法。但不幸地,我们都知道,把他人带来的变量从游戏中移除,也同时把游戏的乐趣给移除了。

  在经验分享互动中遇到的阻碍,使许多高功能自闭症儿童感受到自己在非社交领域的才能。相较于他们在维持感情关系方面的低落动机,这些孩子常有强烈想掌控物体与讯息世界的欲望,因为物体是静态的,也不会像人一样瞬息变化。事实就是事实,和这些静态的物体与讯息数据打交道,远比与人打交道要来得更轻松,也更容易懂。在马克对这个世界独特的认知中,越减少其它人在游戏中带来的变量,就越能使他了解游戏的玩法。但不幸地,我们都知道,把他人带来的变量从游戏中移除,也同时把[FS:PAGE]游戏的乐趣给移除了。 

    我们的病人在与我们的互动课程一开始,对于需要与搭档互动的棋盘类游戏(大富翁、跳棋等),都会十分辛苦。大部份的自闭症儿童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天花板的风扇、小火车、书本、录像带与计算机游戏等,这种根本就无法让人与他们进行经验分享互动的事物。自闭症儿童并非故意要藉这样的行为来触怒他人,或把他人关在心门之外,尽管某部份的病童的确有这种倾向。但通常的状况是,他们希望互动对象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以便顺利地进行互动。在观赏自己最喜欢的录像带时,他们希望妈妈也能坐在旁边陪他们;他们希望能和比自己小的孩子玩棋盘游戏,这样自己才有把握赢。他们期待一个陌生人花相当的时间,来回答他们不断重复的问题,这问题可能是有关饭店房间的面积大小,或者,要陌生人倾听他们背诵恐龙的各种分类;他们无法感受到,对方可能已经很想抽离与他们的互动。就是因为自闭症患童无法得到我们在经验分享互动中所获得的回馈,即使他们想与人有社交互动,他们也会倾向选择一些能满足他们、较有趣的东西,来取代社交互动。可惜,自闭症儿童选择的东西、活动或聊天的话题,已经完全耗尽了他有限的注意能力,使得他们无法注意到与他人互动的其它部份。

  可惜,自闭症儿童选择的东西、活动或聊天的话题,已经完全耗尽了他有限的注意能力,使他们无法注意到与他人互动的其它部份。这个状况影响了我们在引导患童从事经验分享互动的努力过程,导致他们出现很严重的动机低落情形。我们初步试图限制互动中静态物体的重要性,让孩子能有效地使用其注意力,习惯这种新的互动连结。通常要做到这点就很困难,尤其是对于年龄稍长的患童。讽刺的是,由于我们某些智商极高的病人在非社交方面的能力十分优异,比起智商略低的病人,这些高智商病人与我们从事互动的兴趣与动机反而更显低落。很遗憾地,一般善意的成人常会过度高估这类高智商自闭症儿童的行为能力,导致我们在教导患童进行经验分享互动中,遇到更大的阻碍。

  一旦无法发展出相互注意力,会导致更加凄惨的结果。现在,如果我看到一个口齿清晰流利的病人走出我的诊间,走到走廊上都还不停在讲话,没有感受到,其实我早就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的事实,我也不会感到惊讶。我坐在乔瑟夫的对面,看着他专心地看着一本有趣的相簿。他看到某张照片觉得很有趣、很兴奋,开始告诉我这张照片里有些什么特征。“这里有个好笑的发型,那里有个怪怪的鼻子。”此时的乔瑟夫完全不知道要把相簿转到我这边,和我一起看,他不知道我根本就看不到他在解说的那张相片,所以,我也无法与他一起欣赏,甚至也无法了解他究竟要跟我传达什么有趣的事情。

    自闭症儿童无法针对他人主观的印象或认知,发展出自己独特的反应。这个世界是具体的、刻板的地方,不带有任何个人的装饰。但是,对正常的孩子来说,语言能力的成长,是由于他们想与周遭他人分享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感受,而刺激发展出来的,所以,语言能力是自然而然地在经验分享互动的环境之下,发展而成。但是,对于许多自闭症患童来说,语言能力的发展只会阻碍、而非增强其经验分享互动的能力。自闭症儿童无法参照互动搭档的兴奋,无法用对方独特的印象与反应,来一起加深双方的认知感受,他们反而会背诵出他看到的所有有关的东西,而其它人可能一点都没兴趣知道,完全忽略两人互动经验的重点。

  经过几年的治疗后,麦克已有能力向我们叙述他所见到的东西,但当我请他多叙述一些自己的感受时,他却无法理解我的请求。有一天,我们一起看着窗外,我告诉他,我们现在一起凝望的那片云,让我联想到一座城堡。麦克竟然变得不高兴,他开始责备我,并且提醒我城堡正确的所在位[FS:PAGE]置,以及城堡应有的结构。他开始向我说教,告诉我不同种类的云的正确科学名称,以及各种云所具备的详细特性。他还告诉我,有一次坐飞机到欧洲时,飞过空中的云海。在这段互动中,我对于云的各种想象的诠释,麦克从头到尾丝毫没有兴趣,也没有意愿听我讲。“云”只是他们依照特性与分类归档的物体事实,用任何其它方法来向他们诠释云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都是错误、都是种困扰。

  由于缺乏从多元角度看世界的经验,自闭症儿童就这样陷入一个只有绝对事实存在的世界。一旦某个东西被归类好,或者被视为某种用途时,那这个东西就永远只能这样用,绝对不可能有变化。每个星期,当我推开尼尔参加的那个团体治疗的诊疗游戏室的门时,总是看到尼尔在候诊室漫无目的地翻本书,而其它三个同伴紧靠着坐在他旁边等待。他一进诊疗游戏室,就立刻与同伴玩起许多游戏。但是,这两年下来,每次在候诊室等待的时间,尼尔从来就没和他的同伴玩过,也没开口与他们聊天,连招呼都没打过。我问尼尔,为什么在候诊室的时候,老是只看书,不和其它同伴玩一下或聊聊天。他正经八百地向我解释:“候诊室”(waiting room)就是“等候诊疗”的地方,那大家就该乖乖等候(wait)。只有当我们进了诊疗游戏室(playroom)之后,那才是我们应该玩(play)的地方。”

  对正常孩子来说,到了三岁的时候,语言是他们分享经验的重要工具。孩子会自创语言、笨笨的词组或歌谣来玩,他们希望藉由沟通来使自己的行为更加协调。语言变成孩子从认知分享中,获得乐趣的重要途径。当孩子进入第五级,就是语言这个工具,让孩子得以用来分享他们的内心世界。对话成为经验分享的重要媒介。

    尽管我们很难接受这种想法,但语言的确常常成为自闭症儿童在经验分享互动中的重大阻碍。语言在互动中,并非他们共同调控互动的工具,反而是混乱的来源,或者只能成为他们调控互动对象的工具。再也没有比以下这个更有力的例子,可以证明这个看似矛盾的说法:你试着和一个患有亚斯伯格症候群的孩子谈话,这孩子可能口齿伶俐,不断地对你轰炸一堆看似随机而无意义的问题,尽管你已经试图用各种巧妙或直接的线索来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他们仍然不在意你的感受。

  由于自闭症儿童丝毫没有意愿与他人配合自己的行为和感受,也不想让他人知道自己的内在经验,与他人对话往往演变为脱轨失序的过程。自闭症儿童把与他人的对话当作“宣布”、“告知”和“询问”的功能,而非像我们一般人,把对话当作达成经验分享互动目的的方法,这种想法并不存在于他们的思考之中。他们可以对你说话,却对你如何思考、或者你心里在想什么,完全没有兴趣;他也不会注意到你不耐或无聊的心境,而会继续不断地讲下去。由于他们不想与他人分享经验或运用情感谐调机制,对话变得粗浅、无趣而偏颇。

  对话提供方法来探索我们所存在的世界,以及让我们与别人比较、对照彼此的想法与感受。与他人的对话给我们机会学习到,别人有许多不同于我们认知各种事物的方式,而这样的差异是没有对错的。然而,尽管对话的功能是拓展、分享不同人对事物的理解与各种观点,而这也是对话令人兴奋之处,但自闭症儿童却通常会因此感到沮丧、甚至愤怒,他们独有的个性与固执的观点,使其封锁了自己的态度与想法信仰,窄化限制了他们的世界。自闭症患童把与他人的对话当作“宣布”、“告知”和“询问”的功能;而非像我们一般人,把对话当作达成经验分享互动目的的方法,这种想法并不存在于他们的思考之中。

  吉姆是我太太的高功能自闭症儿童,他是个智商极高的十六岁少年,当他注意到我们办公室里买了一台新的彩色激光打印机,来印制我们的业务通讯文件,他突然生气起来。他说:“你们的诊所有[FS:PAGE]什么资格,可以买像这种五千块美金的昂贵机器?!这种机器是给大商业公司用的,不是像你们诊所这种地方能用的!”他越讲越气,直到我太太向他解释,这台机器只花了他估计价钱的一半,就被我们买下,他立刻就平静下来,回复原本愉快的模样。

  自闭症儿童这种心盲(mind-blindness)所产生的悲剧结果之一是,使他们无法对他人产生眞正的同理心。天宝•葛兰汀(Temple Grandin)博士可能是自闭症患者中,毋需发展经验分享能力,而发展出完整工具性社交行为能力的最有名案例之一。葛兰汀博士着有许多自传,是个极有成就的科学家与演说家。长久以来,她苦心努力发展出一整套社交技巧,成功地保有她在学术界与顾问的地位。然而,她没有亲密的好友,从来没与异性约会过,也从来就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滋味。著名的精神病学家与作家奥利佛•萨克斯(Oliver Sacks)在他的著作《火星上的人类学家》(An Anthropologist on Mars)里,提到葛兰汀博士。在书中,他提到一个与缺乏情感谐调机制的人互动的绝佳例子。萨克斯叙述他初次访问葛兰汀博士,在几个小时的访谈过程中所经历的状况:

  当时我觉得又累、又饿、又渴,我在外头跑了一整天,午餐也没吃,心底一直希望葛兰汀博士会注意到我的状况,希望她至少弄杯咖啡给我喝。结果并没有。所以,过了一个小时以后,就在我几乎要昏倒在她连珠炮似的、过度清楚而停不下来的字句中,我终于鼓起勇气向她要了杯咖啡喝。她一听到我的要求,并没有说:“噢,真是抱歉,我应该一开始就先问你要不要喝点什么的。”等这种道歉的话语,没有任何转接点、没有任何社交的连结,她立刻就带我去楼上的秘书办公室里倒咖啡喝。随后,她用有点唐突奇怪的方式,把我介绍给她的秘书,这又让我感受到她的行为似乎是一种粗略学来的,好像是被教会在这样的场合该“如何应对”的社交技巧,而不去对其他人的感受产生个人的认知反应……

  到了三岁以后,同侪成为正常孩子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伙伴,同侪取代了父母,成为一般孩子新奇变化的新来源。同侪喜欢发明新玩意、即兴创意,以及无法预测的反应,成为令孩子兴奋的主要来源,这使同侪比大人更吸引这个时期的正常孩子。孩子把与同侪的互动经验,视为感受、想象与表达事情的新方法,每天都能为他们带来新奇的发现。

  这个时期正在寻求建立自我独特认同的孩子体认到,与跟自己比较像的人——也就是跟自己同龄的小朋友——来作对比,会比较容易、可行。早在进入小学以前,孩子就渴望与自己的同伴组织团体,他们提供了一种“团体意识”。不像大人在孩子的世界里扮演主导互动的角色,同侪并不主导互动,同侪联合提供某种合伙关系,任何一方都不会觉得因此而失去自己的效能。两个小男生合力抬起一个箱子,比起一个小男生与一个大人合力抬起一个箱子,要来得有成就感。“不用了,强森太太,没关系,比利和我可以一起抬这个箱子,我们不需要帮忙的。”

  相反地,自闭症儿童却不想要同侪多余的观点,不同的观点与新奇的处事方法,对他们来说是种威胁。同侪是自闭症孩子达成某个目的或社交互动的工具,所以,要控制同侪照他们规定的剧本来演出互动。自闭症儿童邀请加入同侪的动作,只是打个招呼,给予对方讯息而已;而正常孩子邀请加入同侪的动作,通常是为了要与对方分享个人的讯息。自闭症儿童没有谈判、妥协或调停和解冲突的欲望,他们对发展印象形成没有兴趣,不会判断该如何让他的同伴快乐,使对方想下次再来家里玩。最糟的状况是,自闭症儿童产生避免与同侪互动的想法,因为这些人为他们制造出太多混乱了。自闭症儿童从来就无法自觉到,自己具有正在浮现的独特自我,可以用来与他人作比较、对照。 

    自闭症儿童从来就[FS:PAGE]无法自觉到,自己具有正在浮现的独特自我,可以用来与他人作比较、对照。唐娜?威廉丝(Donna Williams)辛酸地描述了自己处于自闭症状况的痛苦,在她的自传中提到:“到了青少年时期,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我无法好好向他人表达眞正的自我,更无法与他人分享我眞正感受到的情绪。我彻底领会到这个世界带给我的绝对空虚。我对于这种状况给自己的解药是,去跟随、模仿任何愿意承载、接纳我一程的人……”

  因此,友谊对于自闭症儿童来说,自然不具任何意义,因为他们对共同的回忆、共同的信仰与特征,或者与友伴可能共有的未来,并不感兴趣。问他们:“谁是你的朋友?”这个问题,只是他们所学到的一连串规定行为中的其中一个指令,接收到这个指令就知道该如何应对,因为他们相信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自闭症患者永远无法体验到,好友会因为突然涌起一股情绪,而给他一阵傻笑,只是想鼓励鼓励他,让他脱离忧郁的泥沼。自闭症儿童永远不会去幻想找到一个伴侣,来分享他的梦想和欲望;他也无法体会到,一群朋友与他站在同一阵在线,共同对抗恶霸的强烈力量。

  随着年岁增长,自闭症儿童所面临的这种状况就会越来越严重。他们与静态物体、或自己想法互动所获得的回馈,远大于社交互动所能带给他们的回馈,这种差距越来越大,社交世界对他们来说越来越混淆、无聊,甚至排拒他们;即使只是要达到最小的社交互动而必须做的动作,对他们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同时,静态物体、事实与程序的世界,是可预测而令他们满意的,他们也有能力可以掌控这样的世界。

  罗杰在某一所著名的大学念到大二了,他所有进阶的课程都得到优等。他是个优秀的音乐家,也是个不错的演员,篮球也打得还不赖;他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人,也很有幽默感。他的语言与非语言沟通技巧非常优异,他的语调正常,富有感情。我的非临床专家同事一定无法诊断出,他是个亚斯伯格症候群患者。

  罗杰小时候没有任何朋友。他请朋友到家里来玩,但是,一旦他找到更有趣的事情做时,会立刻忽略被他请来家里的朋友;而即使他不断地找其它东西玩,也都玩不久。约莫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到罗杰,他是个没有情绪的年轻人,他唯一最要好的朋友是他的任天堂游乐器。在一次家庭会谈过后,我告诉他,他必须在他的父母和任天堂游乐器中,两者只能择一,选这个就不能有另一个,他为此大哭了一整晚。他父亲后来告诉我,那天晚上他和妻子也同样失眠了,满心期待儿子会选择他们。在一次家庭会谈过后,我告诉他,他必须在他的父母和任天堂游乐器中,两者只能择一,选这个就不能有另一个,他为此大哭了一整晚。

    五年后,罗杰自己跑来拜访我。他当时着迷于摇滚歌星库特?柯班(Kurt Cobain)唱片中的歌词。库特?柯班在他歌唱事业的最高峰自杀身亡。罗杰常常整晚睡不着,那些歌词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我们花了好几个小时一起读这些歌词,解读出歌词中隐密的只字词组。这首歌是关于一个人完全隔绝了与他人的情绪,即使别人想关心他,他人的关心却怎么也无法穿透到这个人的心里。罗杰了解到这首歌词对他个人状况的意义,似乎带给他某种程度上的安慰。我鼓励罗杰——这个有天分的音乐家——创作出他自己的歌词,来表达他的感受,并且鼓励他加入乐团。

  两年后,罗杰再次与我联络。这次,他听起来沮丧到我不得不加班到很晚,来与他面谈。我很惊讶地感受到罗杰往“常态”发展的进步,他表现出来的社交善意简直无懈可击,与他人谈话时,保持非常良好的眼神接触,说话语调也十分正常。在我们的对话过程中,他耐心地等待我的回答,仔细倾听,也非常贴近地响应我的问题。

  罗杰向我谈到他的空虚,他认眞地考虑过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他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伪装“正常”[FS:PAGE]的专家,但是,这样又有何意义?罗杰处理社交活动上的公式就是,不断去分析他人对此社交互动的期待,然后,罗杰会尽他所能地达到对方的期待。罗杰已经学会精准地解读他人的脸部表情与肢体语言,他已经成功地“融入”;现在没有人会觉得他怪,也没有人像从前一样残酷地取笑他。然而,没有情感的回馈,这样的成功对他来说只是空洞,尽管罗杰能成功融入正常的社交模式,但他还是觉得似乎还缺少某种东西……不在于他所使用的方式,而是他与他人互动的最根本原因。

  试着融入社会的努力,使罗杰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罗杰认为,他自己一定得随时保持警觉,因为如果他忘了保持警觉,他会被人发现他原来的本性,然后又像小时候一样,变成大家的笑柄。因此,罗杰把他的社交行为当作为了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的无意义而扭曲的磨难。他告诉我,他渐渐又从同侪关系中撤退到自己的世界里。然而,每撤退一步,他就更担心,自己多年来努力为自己开启的一扇门,又会渐渐关上。

  就像其它高功能自闭症患者,根据知名的神经学家奥利佛•萨克斯的观察,我看到罗杰也慢慢变成像是一个生活在外星文明的人类学家。他不顾一切地试着融入,像个忍耐的观察家,罗杰希望自己不要成为这个文明中众人瞩目的怪异焦点,但怎样都无法全然融入。由于他的病,他无法筑起一座桥梁,来跨越自己与他人日益加深的情感鸿沟。尽管大部份的亚斯伯格症专家都会认为,罗杰的进步已经是一大胜利,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究竟还是功败垂成。他的沮丧来自于了解到,无论再怎么适当的社交行为,都无法缩短他与别人之间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因为缺乏发自内心的感受,聪明的罗杰知道,这是伴随情感关系而来的东西,但他面对着自己人生中各式各样空洞的社交伪装——他想,自杀可能是个理智的抉择。

  对罗杰来说,他无法想象自己会再回到没有经验分享的世界。他已经远远超越了他早期自闭的“心盲”阶段,也无法接受过去处处封闭的人生,现在他把这段人生称为“黑白无彩的人生”。讽刺的是,在罗杰的绝望中,存在着他最终战胜病魔的希望种子。因为罗杰现在有能力辨识出自己所缺乏的东西,因为他渴望与他人分享自己的感受与想法,他想要找到人生中亲密的友伴。这样的他,已经比他所能理解的,更加接近他的梦想了。

  社交发展就像个寻宝游戏,每个新发现都让我们充满了惊奇,再度让我们认识自己在这个世界中的崭新位置。“人际发展介入”计划给了罗杰前进的地图,也给了他所需的那块遗落的拼图;至于照着地图前进的勇气,就要靠罗杰自己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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