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爱喜禾（20）

　　作者面对自闭症的儿子并没有怨天尤人，而是用幽默的语言和戏剧性的场景，展现出笑中带泪的对生活的热爱，使普通读者接受继而关注这个群体的生活状态，也为残障儿童家庭提供了新的视角和情感出口。

　　上集回放：我试图找到喜禾和其他孩子的不同。对于自闭症家长，悲情不是唯一诉求，还要有希望有快乐。

　　二十、我要写《史记》

　　我要写《史记》，因为今天是里程碑式的日子，喜禾第一次说出了五个字——“我要吃饼干”。只要表现好，喜禾就会得到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一点儿饼干，一个小时累积下来，也够两块。我好奇的是，老师怎么能把饼干掰到那个地步而不碎？

　　相比别的孩子，喜禾得到鼓励更多也更容易，有时他不过是摸了摸鼻子。儿子走路不算好，每次夸他真棒好棒之后，我们也怀疑，他是真的走路不稳还是飘飘然了？儿子热爱诗歌尤其是徐志摩，只因为有饼干吃——轻轻地我走了，饼干；正如我轻轻地来，饼干；我挥挥衣袖，三块饼干；不带走一片云彩，饼干没有了，哭。只要有饼干，我能想让喜禾说什么就说什么，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喜禾最近几天能够辨识而且能够说出来的词语包括饼干、眼镜、草莓、花生、苹果……尽管有的发音不是很清楚，只要我们清楚就OK了。

　　早晨睡懒觉就被儿子吵醒了，他在看动画片，喊着“鱼”、“鸟”……这几天语言突飞猛进。今天第一次叫我是叫“狗”，纠正之后喜禾嘴巴就闲不住了，一直叫“爸爸”。昨天喜禾拿着一瓶矿泉水主动说：“打开！”今天就变了：“拧开。”更准确了，真是天才。证明喜禾以后也会知道“爸爸”和“后爸”的区别了。喜禾的语言能力进步很快，照此下去，不出多久，朋友们来我家就能听到这样的对话——喜禾：“爸爸好！”我：“儿子好！”“爸爸辛苦了！”“为儿子服务！”今天我第一次听到喜禾唱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前两句吐字清晰，旋律准确，第三句就不知所以然了。老师给喜禾上课，说他的进步出乎意料。老师这么说也出乎我意料。我把老师的话转述给老婆，老婆没有说话，眼眶红了。

　　我下楼买盐，顺便跟喜禾说，跟爸爸说拜拜。说完我出门了，走到楼下还能听到喜禾的哭声。我好高兴，喜禾如此依赖我还是第一次。今天喜禾玩公用电话，模仿我们拨键，按了一个“8”，同时说“8”。我以为是巧合，之后喜禾无序地按了几个，每按一个同时都把数字准确地说了出来。我跟老婆就在旁边，目瞪口呆。母亲节那天老婆收到儿子给的第一个礼物，一个无线鼠标。但是老婆很扫兴地跟我说：“幸好鼠标线是没有电的，下次剪到电线怎么办？”剪掉电线，我们将是全世界第一个用到无线冰箱无线电视机的人。儿子喜欢玩笔，第一次拿笔我想他将来会是文人；儿子拿笔在白墙上胡抹，我想他还是喜欢题词的文人；他又把笔放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再远远抛掉……这下糟了，他将来肯定是没有灵感又有臭脾气的文人。我浇花，喜禾看过一次就学会了，学得有模有样，如果他浇的不是开水会更好。喜禾会模仿我们浇花、取报纸、锁门。听人说自闭症有很强的模仿能力，如果将他送去智障、脑瘫的托养机构，他就会模仿他们走路的样子、面部的表情，还会学着流口水。这么说的话，我想送喜禾去养老院，这样他就会爱看《夕阳红》。等我老了，至少能保证喜禾不会跟我抢电视遥控器。

　　经此一变，我苍老了许多。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让她孙子跟我打招呼：“爷爷跟你说话呢，说爷爷好！没礼貌！”我不喜欢有礼貌的孩子。很多年前公司来了一个实习生，下班时跟每个人都打招呼：“李姐再见，王哥再见……”之后特意跑到我跟前说：“蔡叔再见！”同事跟我年龄差不多，我却受此礼遇，真不想独享。此后，公司所有人都管叫我蔡叔。